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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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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早晨,謝沖書的郵箱收到了一個壓縮文件。

他頹廢了幾天,渾身壓抑的氣息像是個拾荒的流浪漢,胡茬臟兮兮地遍布在下巴上,宛如是陰溝裏滋長的苔蘚,他睜著一雙無神地死魚眼快速瀏覽了一遍這個文件。

心徹底沈入了地獄,再也無法超生。

於卿禾那個女人說的事,私家偵探在十多年後仍舊查到了一點痕跡,她沒有說謊,年輕時她確實打過胎,也是當年那出豪門艷聞裏的女主角。

在那之後,她害怕被孟家報覆,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逃到了外地,一躲就是好多年。

中間她結過婚,對方是個惡棍,和她有個孩子,今年才八九歲大。

丈夫不事生產,吃喝嫖賭卻是面面俱到。

兩三年前,女人的孩子查出了重癥,需要大筆的錢來維持醫藥費的開銷,女人開始做起了皮肉生意,日子過得很艱難。

謝沖書看完這些資料,仰倒在地上,他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出賣肉體的妓,女,但他會相信一個為了孩子豁出一切的母親。

他在黑暗的潮水裏起起伏伏,最終他刨開四周密不透風的水幕,決定用自己的方法尋求最終的真相。

他做了個決定。

***

孟辰安為期一周的出差實際是他故意為之的,這事壓根不沒有重要到需要他一個堂堂副總去親力親為,他不過是受不了謝沖書近期的反常表現,想要給彼此一個冷靜的機會罷了。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原本在熱戀期的感情會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戀人成了尷尬的陌生人。

謝沖書自從從J城回來就變得神神秘秘,神出鬼沒的,對自己的態度也和之前大相徑庭。

孟辰安想不通究竟是什麽因素會影響他倆的感情。

他在感情上沒什麽經驗,只能笨拙地上網搜索答案。

那些五花八門的解答像是一道客觀題的ABCDE選項,孟辰安仿佛是個一無所知的學渣,根本無從下手選擇。

他琢磨了很久,也看了些關於戀愛的書籍電影,然後自己得出了所謂的答案。

也許謝沖書真的就像自己對他的第一印象一樣,年輕還未定性,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強烈感情,不過是對新鮮事物的一時好奇追逐。

就像得不到的玩具,為此心心念念,日思夜想。

只不過得到他這個“玩具”的過程,相對困難了一點,這種困難程度剛好還刺激到了年輕人的好勝欲,讓他更加念念不忘地想要得到手。

愛情不過是荷爾蒙和多巴胺的雙重分泌下的產物。誰都不會因為失去誰而沒法存活。

孟辰安以為自己了解了愛情的本質,就永遠會保持理智,不會因為愛情的逝去而傷感難過。

就像當初能拒絕謝沖書一樣,這一次不過是在投入地嘗試後及時止損,他也獲得了精神和身體上的愉悅,並沒有吃多少虧。

不合適了就果斷地攤牌分手,這就是成年人的速食愛情。

然而只有他知道在某個夜晚,他將訂好的回程機票退了,又重新預定了延遲三天的票。

這一切他沒有告訴謝沖書,這十天他們沒有發過一條語音,打過一個電話,宛如彼此不存在一樣,默契地將對方遺忘在角落,直到事情避無可避才不情不願地將之從塵埃裏扒拉出來。

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孟辰安在下飛機的時候再次對自己說。

今晚就攤牌。

他將手機飛行模式關閉,然後就看到了謝沖書今早發來的消息和幾個未接來電提醒。

謝沖書:辰安,我好想你。我聽祝哥說你是今天的飛機,我會來接你,等我哦[愛心]

孟辰安自以為已經接受分手結果的心臟因為這兩句話開始瘋狂跳動,像是幹涸的荒野瞬間被甘霖潤澤,冒出細微的淺青色嫩芽,只要風一吹,就能化成千頃綠洲。

他攥緊了手機,忍不住催促身後推輪椅的機場人員走快一些,眼前的通道長得望不見盡頭,到最後,孟辰安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的雙腿為何還不能完好地站起來。

他是瘋了,被愛情的迷湯腐蝕了堅硬冰冷的心。

腦海裏的雜念紛至散去,只剩下一個信念——他想要立刻見到謝沖書。

在出口的盡頭,謝沖書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單手插著褲兜,正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他無意中擡頭就看到了從光影裏出現的孟辰安。

那些像稻草混合了毒藥一樣的煩惱和道德感瞬間在他昏沈的頭腦裏變為一灘春日融化的清淩淩的雪水,將艱澀疼痛的溝壑和創面填補滿。

謝沖書再也忍受不了剛戴上的臉譜,他一把扯下摔得粉碎,然後掛上笑意迎接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半蹲在地上將對方擁入懷中。

孟辰安的發絲貼著他的臉頰,獨屬於對方的氣味爭先恐後地進入謝沖書的每一處毛孔。

他知道自己中了一種叫孟辰安的劇毒,想要戒除,非剜骨剔肉不可得。

他像是又變回了之前一無所知的謝沖書,親昵地摟著孟辰安就不願意松開手,“走吧,我們回家。”

孟辰安之前建設好的決心頃刻間土崩瓦解,他不禁握緊了謝沖書的手,將所有的理智拋在了腦後。

兩人像是一對因為小矛盾拌嘴鬧別扭又和好的小情侶,親親密密地回到家裏。

謝沖書幫他將行李箱放好,用下巴貼了貼對方的額頭,笑道:“快去洗澡吧,等你出來就可以開飯了。”

孟辰安好笑地推開他的臉,撓了撓謝沖書泛青的下巴,假意抱怨道:“真紮人,系草臉上真要長草了。”

謝沖書聽了怪叫一聲故意用下巴去蹭他的臉,“怎麽?你不喜歡?胡子正好能展現我成熟的男人味。”

“哪裏成熟了,分明是滄桑的大叔味。”嘴上這麽說,孟辰安卻還是湊上去親了親他的胡茬,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的瞳孔看,直到確保裏頭當真沒有一絲躲避和負面的情緒,才徹底放下心來。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態度為什麽又來了個大轉變,陰晴不定的模樣比六月的天氣還要變幻莫測,但孟辰安願意稍稍縱著他一些,這回是他自己不願意放手了。

孟辰安來到廚房,發現流理臺上雜亂地擺著一堆處理了一半的食材。他又揭開一口湯鍋,發現裏面已經燉好了一鍋魚湯,湯水呈奶白色,只要再熱一熱就能喝。

謝沖書從身後摟抱住他,求表揚的語氣再明顯不過了,“加點豆腐怎麽樣?”手還在他腰間狀似無意地捏了捏,引得孟辰安微微一顫,他臉一熱,說:“不用煮太久,等出鍋前三分鐘放下去就好……啊……”

謝沖書手上的小動作不斷,唇在他耳邊滑過,熱氣直往耳蝸裏鉆,“不用等那麽久,我現在不就吃上了麽?”

謝沖書將他從輪椅裏抱到了在流理臺上,旁邊是一盤處理幹凈的河蝦和兩只滾圓的西紅柿。

謝沖書雙手撐在他耳側,自上而下地俯瞰他,他的嗓音比平常厚重了幾分,像是個幾天沒喝水的人,喉嚨裏帶著幹澀,“現在開飯麽?”

孟辰安擡腳輕輕踢了他一下,欲拒還迎地又推了他一把,沒想到謝沖書竟然君子了一回,輕易地放過了他,又將他放回輪椅上,“快去洗澡吧,飯馬上就好,等你出來,我們再吃豆腐,保管給它燉得鮮嫩爽滑。”

說完,他拿起旁邊的菜刀開始繼續料理剩餘的食材,他切了幾刀又回頭朝孟辰安笑了笑。

等孟辰安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魚湯已經在砂鍋裏沸騰,不斷發出粘稠的咕嚕聲。

謝沖書戴上隔熱的手套,將整個鍋端到了餐桌上,孟辰安眼疾手快地將一個碗墊擺在了正中央。

桌上一共四菜一湯,謝沖書還格外隆重地買了個四寸的小蛋糕,上面兩個小男孩背對背地靠坐著,相依相偎。

“哦,多了,還有花呢,我給放哪了?”謝沖書一驚一乍地想起這回事,開始滿世界找花,最後還是孟辰安眼尖地在玄關的鞋架上發現了玫瑰的蹤跡。

現在也來不及醒花,謝沖書幹脆就隨意修剪了一些枝葉,胡亂地插在瓶中。

孟辰安看他忙裏忙外,笑道:“你不會還準備了蠟燭吧?”

“哎呀,忘了,要不我現在出去買?”

孟辰安捂著嘴笑,忙將這個丟三落四的家夥推進椅子裏,“好了,這些就夠了,怎麽搞得這麽隆重,你休息一會兒,碗筷我去拿。”

一頓飯吃得不分你我,吃完菜切完蛋糕,謝沖書又包了收拾廚房的活計,然後帶著一身油煙味出來,他指了指身上亂七八糟的油漬汙垢說,“我得先去浴室洗掉這一身味兒。”

他又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切好的水果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還貼心地將小叉子塞進孟辰安手裏,才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浴室。

謝沖書關了浴室門,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交纏著充盈在密閉的空間裏,地上還濕漉漉的。

他迅速地蹲下身細細地檢查過瓷磚的每一條縫隙,然後在地漏的金屬片上找到了一根短發,他又站起來檢查毛巾和洗臉臺,最終又在吹風機上發現了黏著的一根。

他小心地將它們收好,然後沖著鏡子裏陌生模樣的自己嘲諷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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